桐鄉的“燒烤江湖”

　　2003年的某一天，31歲的袁正飛本打算帶著老婆胡增玉去上海謀生，大巴車途徑桐鄉時，他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便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拉著胡增玉，帶著行李，就下了車。

　　——他要在桐鄉開啟他的“燒烤”人生！

　　面對胡增玉的滿臉疑問，袁正飛挑挑眉，自信地撂下了一句，“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的”，就轉身往旅館方向走去。

 　　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那些曾與袁正飛一樣的桐鄉燒烤“弄潮兒”，成了與這座城市共同成長起來的“新桐鄉人”。

 　　他們站在燒烤攤前，低頭看到的是烤爐上騰起的白煙，抬頭，是詩和月亮。

（一）

 　　袁正飛對“復興路”，愛得深沉。

 　　初來桐鄉時，他拉著自己的流動燒烤車，天天在復興路轉悠。后來，他又在復興路盤下了一間15平米的店面，店名就叫“復興燒烤”。此后幾年，生意紅火，店面幾番擴大，店名卻始終未改，也未擇址另開分店。

　　“人嘛，要知足常樂?！痹谂c袁正飛的交談中，他時常會冒出一些“金句”，句詞簡單，但你若細品，別有一番滋味。

 　　就像他的燒烤，要美味，又要健康。 

　　所以在漫長的炭火氤氳中，他不光根據桐鄉人的胃調整油鹽醬醋辣椒的比例，還根據時令節氣研制出了“秘制調料”。比如，在炎熱的夏天，他會在調料里加入金銀花、甘草等降火的中草藥，熬煮一天一夜，味道“復雜”，卻意外受桐鄉人喜愛。

　　現在，袁正飛很少掌廚了，燒烤的工作大都交給了他的兩個徒弟?！拔沂者^幾個徒弟，都干得不錯，有些還把店開到了大城市?！闭Z氣里滿是驕傲，但末了，他又接著說道：“以后，不會再招徒弟了?！?/p>

　　為什么呢？在袁正飛看來，飲食的大眾化，讓燒烤這門技藝不再是“獨門秘籍”，“要想將一家店經營好，關鍵還得看自己愛不愛這一行，愿不愿意鉆研，如果他能做到這兩點，我相信他一定能無師自通，闖出自己的一片燒烤天地?！?/p>

 　　交談的最后，袁正飛也道出了當初選擇在桐鄉下車的原因。

 　　“當時，我看到這座城市到處都在拆遷，就覺得這里以后肯定會有大發展的。”袁正飛說，除了相信自己的手藝，他也相信桐鄉的發展。

 　　最終，桐鄉，沒有辜負他這個外鄉人的期待。 

（二）

 　　2017年，因楊家門地塊拆遷，李先成將他經營了數十年的“楊家門燒烤”，搬離舊址。

 　　選擇新的店鋪位置時，李先成只有兩個要求，一是門口要大，沒有遮掩，二是離舊址不能太遠。最終，幾經挑選，他選擇在市區大發大“另起爐灶”。

 　　因為擔心換地址后，老客都不來了，舊店搬之前一個月，李先成特意做了張大字報，把新店的地址標注在最顯眼的地方。跟熟識的顧客聊天時，李先成偶爾也會說起。

 　　新店開張第一天，客流量幾乎可以用“爆滿”來形容，這也讓李先成“沒有人來”的擔憂，一掃而空。

　　新開的楊家門燒烤店面不大，大概三四十平米左右，其中，廚房就占了一半。

 　　燒烤店下午4點開始營業，凌晨三四點關門。李先成和家人一般下午1點就開始忙活了。購買食材、切菜備菜，一家人分工明確，井井有條。

　　李先成主要負責烤，夏天的炭火異?；馃?，如果說氣溫是35度，那么爐火前至少有60度。從站在炭爐前的那一刻起，他的衣衫就從未干過，即便是在冬天。

　　“做燒烤苦嗎？”

 　　“苦，非?？??！?/span>

 　　“那為什么不換一份工作？”

 　　“吃別人的飯，更不容易。”李先成想了想，認真回答道，給自己打工，至少是自由的。

 　　日夜顛倒的生活，在循環往復中，也慢慢消耗著人的精力。李先成坦言，這兩年，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如從前了?！　　坝幸惶欤铱倳乩霞业?，至于燒烤店，女兒女婿要做的話，就留給他們?！?/span>

 　　落葉歸根，新葉抽芽，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也是人的選擇。

 　　亦如，桐鄉燒烤江湖，有人進、有人出，但江湖依舊在。

（三）

　　在中國的燒烤版圖上，新疆羊肉串，是不能忽視的存在。在桐鄉，亦是。

 　　第一次，走進新疆烤肉王，是在5年前的一個夏天。

　　昏黃的路燈下，一個長相異域風情的新疆男人，在近2米的炭爐前，來回翻動手中的羊肉串，羊肉的油脂不斷涌出、濺落，最后在炭火堆里爆開，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如同肉香在翻滾。在這種爆開的熱烈里，又有孜然的濃香不斷加入，它們肆無忌憚地在空氣里次第爆炸。

 　　頃刻間，整條公園路都是猛烈的羊肉香味，和夏日的燥熱膩在一起，濃稠得像是化不開。

　　在這樣的一種情境下，那些烤到鮮香四溢、肉汁淋漓的肉串，無疑是很有“殺傷力”的。

 　　5年后，同樣的時間地點，再次走進這家燒烤店。

　　羊肉的香味依舊肆無忌憚，店員們依舊熱情，普通話依然燙嘴。所以，我們的交流，依舊停留在反復確認對方說的話是否是自己理解的意思。這是一個極考驗耐心的過程。

 　　好在，他們都極具耐心。

 　　在店員的講述中，可以知道，這家店已經開了9年時間，生意一直都很好。

 　　當想了解更多細節時，老板娘一句“我們店不需要宣傳”，讓這個故事，戛然而止。

 　　有點遺憾，但想來，這也是一種底氣。

尾 聲

　　桐鄉，從來不缺好吃的燒烤。

　　桐鄉人，也愛吃燒烤。

 　　因為這里有嬉笑怒罵，柴米油鹽，人間戲夢，滾滾紅塵。有最直接的煙火氣、江湖味，有桐鄉人獨有的溫情。

 　　夏天里，吹著小風的夜晚，熱氣騰騰的燒烤就著沁涼的啤酒，桐鄉人性格里的豪情萬丈被激發了出來?！俺詿?，開心！我們的日子就跟這燒烤一樣，越過越紅火！”食客中有人大聲說道，有人高聲附和。一樣的是，每個人臉上都笑意濃稠。

 　　那一刻，詩和月亮，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