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館,從來不缺故事。
記者 沈澤瓴/攝
待茶客的茶錢落柜,冒著熱氣的茶已沖泡完成。
記者 孫溟苑/攝
淺斟慢飲的老人是茶館的主客。
記者 沈澤瓴/攝
四方桌、熱茶壺、碎茶葉,
老茶館藏著江南水鄉的閑散生活。受訪者供圖
桐鄉人愛茶,毋庸置疑。
每天凌晨,天還未亮,打著手電筒的老人,便從家里出發,去茶館喝茶,一年365天,從不懈怠。
舊時,桐鄉的茶館大多依街傍水,一來便于做生意,二來方便取水。穿過充斥著各種叫賣聲的小巷子,豁然開朗的盡頭或人聲鼎沸的攤位前后,都有可能是它的歸處。
夏天到了,日頭起得比往常更早些,也更猛烈些,青菜黃瓜在鋪開的蛇皮袋上沒有秘密,就像留在舊時光里的老茶館,從來不缺故事。
桐鄉的老茶館,有時光、有感情、有傳說。
一
時光滑溜溜的,在洲泉鎮馬鳴老街上卻飄忽得特別緩慢。
四方桌、熱水瓶、碎茶葉,還有淺斟慢飲的老人。在馬鳴老街的老茶館里,藏著江南水鄉最不加修飾的閑散生活。
早上4點左右,天光未開,屠家茶館已經迎來了第一波茶客。鑰匙往往掌管在最早到達的茶客手里,他們熟練地把木板門移開,燒水,泡茶,一氣呵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
茶館面積不大,包漿的木頭桌上放滿了熱水瓶還有茶杯茶碗。得益于木質結構的建造,即便只有風扇降溫的老茶館里,不時有涼意襲來。茶客們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三五人一桌,一口濃郁滾燙的茶下肚,熨帖無比。
5點左右,天微亮,一撥一撥往里進人,老茶館漸漸擁擠起來。茶客愜意,老板則忙活開了。66歲的屠元慶和62歲的陳翔珠是這間老茶館的“新館主”。
今年年初,92歲“老館主”屠炳發的離世讓這家茶館一度面臨關停危機。父親走后,在一眾老茶客的“力挺”中,兒子屠元慶、兒媳陳翔珠接過了這把沸騰了幾十年的茶壺,老街茶館的故事得以延續。
“接手茶館,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讓老人們有個休閑聊天的去處,說到底,我們也是在為人民服務啊……”小小的茶館里,流淌著一方人情,也正是秉持這樣的經營理念,讓屠元慶選擇接手茶館。
操持茶館的同時,屠元慶也沒放下自己的老本行,他在茶館的門口架起肉攤,為鄉鄰提供便利。門內吃茶、門口買肉,倒也相映成趣,無意間成就了老街上最具煙火氣的一幕。
早上6點多,天色漸亮,肉鋪收攤,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在小鎮蘇醒之際,一場屬于老人們的盛會也落幕了……
盡管“吃早茶”的人一年比一年少,這里固定的茶客僅剩20多人,其中最小的也已經60多歲,年紀最大的90多歲,但是那些輕輕的呷茶聲、純樸老茶客的身影,永遠留在了老街茶館里。
倒也不必傷感。因為,人生和茶一樣,本來就是流動的……
二
朱柏松很愛喝茶,所以,13年前,得知原先茶館主人不再續租后,他說服兒子兒媳接下了這家位于崇福鎮崇德中路旁的老茶館——興樂茶館。
茶館背靠巷弄,又臨菜場,每天早上,前來趕集的人會占滿街道兩旁,整條巷子都充斥著鍋碗瓢盆的熱鬧。在沿街一排統一色調的江南風情建筑下,興樂茶館的招牌就隱匿在垂掛的屋檐下。雖然看不真切,但屋外兩張并排的長桌、數把條凳、紅紅綠綠的熱水瓶,以及坐在門口喝茶的老人,都在告訴你,這里是個茶館。
據說,興樂茶館的“前身”是老底子大戶人家的廳堂,至今已有百年,仍保留著原先的建筑結構。茶館光線不是很好,除了入口處進光,青瓦蓋頂上的一方“天窗”,是這幢兩三百平米屋子的主要光源。
在愈漸喧囂浮躁的當下,這家老茶館依然保持著對傳統最淳樸的敬重。
斑駁的墻面、泛著油漬的地坪,燒得黑黢黢的水壺、脫漆的八仙桌、泛黃的老式電扇、上世紀的口號標語……好像一段歷史被完好地封存在這里。
老人是這家老茶館的主客,也是茶館的???,他們每天天不亮就來了,點上一杯茶,然后坐到自己熟悉的位置,或一兩人一桌,或三五人一桌,在氤氳水汽中,閑聊家長里短、暢談家國大事。在高談闊論下,也有選擇默不作聲,靜靜在旁聆聽的,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牌局上的。
小小的茶館,容納百川。它允許你做自己,也允許別人做別人。
在長久的營生中,茶館主人與茶客保持著高度的默契。只要往前臺一站,不用說什么,老板娘就會熟練地拿出茶碗,待到茶錢落柜,一杯冒著熱氣的蓋碗茶也已沖泡完成。
茶館的日常經營主要由朱柏松兒子兒媳支撐。已過鮐背之年的朱柏松,更多擔負的是茶館的雜活。每日他都會坐在爐子邊,等水開了,就拎著水壺一桌桌地添水,如此往復。偶爾,遇到老相識,他也會上前招呼,遞上剛買來的新煙,客人一根,他一根,打火機一點,心滿意足地坐回爐子旁,繼續等水開,等客來。
三
這是一家才開了四五年的新茶館。
老板名叫李正蓮,今年54歲。本來是想開麻將館的,結果被人勸說開了茶館,這一開,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把自己“搭”里頭了。一年365天,都不敢休息一天。
“為什么?”“客人會跑的。”
李正蓮開的茶館,坐落在市區城河路上的一個小巷子里,對街的門頭上寫著大大的幾個字“羊行頭茶館”,據說這里曾是老底子交易羊的場所,所以稱為“羊行頭”。李正蓮不是本地人,她也不懂,別人跟她說這名好,她就用了。
城里茶館的喧囂,比鎮上來的略晚些,往往清晨5點到8點,才是它的“正市頭”。
今年76歲的金發龍,是這家茶館的???,他自詡已經喝了70年的茶,“我從小就跟著我爺爺父親上茶館喝茶了?!闭Z氣頗為自豪。
在老爺子的記憶里,茶館曾是最熱鬧的地方。每天清晨,茶館總是被圍得水泄不通?!澳菚r的茶館就好比現在的招聘會?!苯鸢l龍解釋道,招工的會來這里,找工作的也會來這里,比如搬運工、木匠、泥水匠,甚至茶館還是他們接頭的地方,人一齊,工頭就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往東家走去。
當然,來茶館的,也有不少是來打發時間的,畢竟那時候,娛樂活動幾乎可以用“匱乏”來形容。而有些“豪氣”的茶館,里面會有書場,經常會邀請上海、江蘇一帶的唱書先生來表演評彈。
此外,茶館還是信息交流中心,小到家長里短,大到家國天下,有人說,有人聽、有人傳播,直至家喻戶曉。當然,這里也是吹牛皮的好地方。
來這里的茶客,多是周邊的街坊鄰居,見面的時候,大家互相頓首致意,茶館打烊,又各自散去,次日,又不約而同地到來。對他們來說,這里也是一個“朋友圈”。
但有時,茶館也會有新的來客。93歲的徐巾泉就是這里的“新人”。他每天都會坐著公交從羔羊到市區,然后先在魚行街上買碗面吃,然后去鳳鳴公園聽戲看跳舞。大約兩年前,老爺子不知怎么拐到了這家茶館,于是,他固定的行程中,又多了喝茶這件事。
到茶館次數多了,徐巾泉也融入了當地人的圈子。每每說起這位老人,大家都是打心里佩服與羨慕。
年老的軀殼里,裝著一個自律且有趣的靈魂。
在老底子,茶館是一門不錯的營生,“我年輕時,200米不到的城河路就有三四家茶館店,每家生意都很好,南街、北港、大菜場,也開了好幾家?!苯鸢l龍回憶道。
時至今日,似乎沒有人說得清,這里的茶館,是怎么一點點消失的,“好像是那家舞廳沒了之后?!比巳褐校腥税腴_玩笑道。
市井長巷,聚攏來是煙火,攤開來是人間。
時過境遷,幾十年前的市井文化,早已在普通人的記憶中淡出。但桐鄉的老茶館們,還在原地,用最真實的身影和最虔誠的堅守,詮釋著桐鄉的“老底子”。
時間是圓的。就像曾經跟著老一輩喝茶的茶客們,他們現在已經成了老茶館的“主力”。
在采訪中,很多人都表達了對茶館的喜愛,其中不乏年輕人。
也許,若干年之后,曾經抱著奶茶、咖啡的年輕人,也會捧起茶杯,走進茶館。
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血脈”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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