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舍！那一碗桐鄉濕面

桂林人愛吃酸中帶臭的酸湯粉，

重慶人喜食紅油翻滾的麻辣火鍋，

山東人一日也不能離開大餅卷蔥。

而我們桐鄉的風味面食，

早就寫進了每個人的生活里，

享受它、牽念它、離不了它，

生息于這片物產豐足的土地上的人們啊，

你們感受到了因它而起的幸福與喜悅了嗎？

壹

　　遍布于大街小巷的面店，一如平常人家，店面不大，常以夫妻店居多。店面也常一分為二，前店后廚，有的干脆是當街砌灶，典型的雞毛小店。也有這樣的店面，兩間打通，有十幾張桌子，這算是闊氣的店了。灶臺邊排開一溜的新鮮食材：肉片、腰花、鱔板、牛肉、肚片、門腔等，一應俱全。如果點的是河鮮之類的食材，則講究活殺，如有食客點黑魚面，店主人馬上從缸中撈起一條，當街一甩，手持利刃，開膛破肚，再切成魚片，一氣呵成。

　　當門往往高掛大紅紙書就的面牌，上寫各色面點及價格。待食客進得門來，選好面點，店主麻利地揀食材下鍋，猛火熟油，食材甫一下鍋，騰起一蓬火焰，大勺子急速翻炒，與之同時，店主同樣以極麻利的手法將一把面下到另一大鍋里，大鍋里開水翻滾，散開熱霧迷蒙。只消兩三分鐘，用笊籬將面條撈起，用力甩幾下，再順勢往高處一提，手腕翻轉，面條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直入小鍋內，面條與食材適逢其會，火苗舔著鍋底，從食材析出的味道在翻滾中與面條匯合在一起，水乳交融。最后再灑上碧綠的蔥花或蒜葉，熱氣騰騰，香氣撲鼻，食客的味蕾就此綻放，自然是舌尖翻轉，滋味盡享！

　　如此美味的小鍋面，當然是每天顧客盈門，熱鬧非凡。春夏秋冬，一大批老主顧風雨無阻，這些老主顧多半是本地食客，他們的一天就是從他們相熟的某家小面館開始，起床后洗漱完畢，直奔面館，與店家打個招呼后坐下來，從一把沏好的大茶壺里倒上一杯釅茶，或者干脆自己動手，撮茶葉，泡上開水，茶喝了一兩杯后，喚一聲“吃面嘍”，不用多說，店家知道客人的口味，輕車熟路，不用五分鐘，熱氣騰騰的面就端上桌來。有時，食客想要換換口味，便會說，今朝換點花樣吃吃，來碗蝦腰面吧！“好嘞”，店家一聲答應，手下就又忙開了。

　　食客之間也彼此相熟，幾乎每天見面，一杯茶，一碗面，有時還來上二兩半老酒，邊吃邊聊，天南海北，家長里短，皆為談資。冬天里，屋外清冷，店里卻是人頭攢動，話語奔流，窗玻璃上也聚起一層白蒙蒙的霧氣，那是屋里的爐火、灶上的熱面匯合而起的熱氣，也更是店里的人氣。夏日里，夜晚積攢下來的涼意還未全部褪去，有時甚至還有陣陣涼風，大伙兒就干脆坐到屋外擺開的桌前，一邊吃面聊天，一邊享受著難得的清涼，說不盡的悠閑自在！

貳

　　紅燒羊肉面亦是桐鄉面的一大特色。本地特產湖羊，肉質細嫩，入醬油、紹酒、甘蔗、紅棗等佐料以大鍋燜燒，滿街飄香，足可引得“佛跳墻”。吃法也與眾不同，面條煮熟后入大碗羊湯里，另用一中碗盛上煮透的羊肉，吃時將羊肉覆于面條之上，羊肉香味漸漸浸透面條，面條滑潤，羊肉酥香，回味悠長。有的食客更喜歡叫上一碗黃酒，不時啜上一口，佐以羊肉，好不愜意！

　　以前，酥羊大面只售一季，所謂“朔風起，羊肉香”，冬天苦寒，而羊肉又是上佳的溫補之物，所以冬季食羊肉大面是當令上選。每年至立冬前幾日，售賣羊肉大面的店鋪開始張貼大紅告示，上面毛筆手書：自立冬日起，本店供應酥羊大面，歡迎品嘗。待立冬日，店中羊肉飄香，自然是食客盈門。

　　時移事易，漸漸地，這張大紅告示越貼越早，“自十月一日起，本店開始供應酥羊大面……自八月八日起，本店開始……”，而現在更是四季皆有，沿街專售羊肉大面的店鋪遍地開花，大浪淘沙，歷經多年的經營，有幾家竟也打出了品牌，每天從早到晚，四方食客趨之若鶩。

　　如某街，并不是一處熱鬧去處，但街上的某羊肉面館名聲遠播，生意紅火，即便是炎炎夏日，每天也可以售出兩只整羊的份量。而這一撥撥食客中，就有這么一位，每天清晨五點，就從杭州驅車出發，出城區，走高速，奔桐城，所謂何來？就是為了吃一碗酥羊大面。說是杭州四季青服裝市場某批發店的老板，對桐鄉的羊肉大面情有獨鐘，所以天天不辭辛勞趕赴桐鄉吃面，而且這一吃，就有好幾年，真是一位鐵桿粉絲！

　　說到羊肉大面，也常憶及過世二十多年的大舅，他最愛吃羊肉面，在親戚朋友中是聞名的。未患病之前，每年逢飯店開始售賣羊肉面時（那時只有公家飯店有售），每天一早，騎上他心愛的永久牌自行車，直奔飯店，待過完癮后，才一路去廠里上班。后來因為得了肝病，醫生囑其忌口，尤其是羊肉這類“發”性很大的食物，他也只好忍痛割愛，但又實在是割舍不下，好在店里的師傅都與他相熟，他就讓店里的人專門給他來一碗羊湯面，又請他們在面里多下蒜葉末，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羊肉不能吃了，喝點羊湯，聞聞大蒜葉的香氣，也不錯。

叁

　　有位朋友曾親口講述過他的經歷，有一年冬天，他們一行人去西歐公干，每到一地，早餐幾乎都是面包加牛奶，更要命的是，牛奶全是冷鮮，冰冰涼的牛奶，冰冰涼的天氣，沒過三天，腸胃就開始鬧騰了。

　　他開始無比想象桐鄉的阿能面，特別是那款咸菜肉絲面，一碗熱面在手，一個美好的清晨在握。可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桐鄉吃面，于是他就充分發揮想象力，想象著以前吃面的情景，并與同事們大談特談，同事們戲為“談面充饑”。

　　當飛機剛在浦東機場著地，他就開始廣發微信：回到桐鄉，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一碗咸菜肉絲面。等看到他的第二條微信：咸菜肉絲面，我來啦！后來知道，他真的是連家也沒回，拖著碩大的行李箱，直奔面館，一傾相思之苦，然后才折返回家，倒頭大睡倒時差！

　　用他的話來說，一碗面讓我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