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味道

　　離老家不遠處的錢林集鎮上，有一家“香酥雞”，我每次回家都心心念念這一口，久而久之，孩子們也愛上了這路邊的美食。約莫2平方米的廊檐下，香腸、里脊肉、雞柳、素雞、年糕整整齊齊地擺著，滾燙的油鍋里永遠不缺食物，路邊也永遠不缺排隊等候美食的人。“這周有空回家啊？”“是啊，老板，三串里脊肉，十塊錢香酥雞！”這似乎成了我們既定的對話。

　　還記得讀初中那會兒，老板李長才和妻子還是推著輛三輪車做生意，冬天的傍晚，一放學天已漸黑，農村中學蕭條的冬景中，唯有校門口的香酥雞人滿為患。我們總是背上書包跨上自行車就飛奔出去，在擁擠的人群中塞進去一元兩元硬幣，大喊：“要一串里脊肉、一串年糕！”滾燙的油鍋里出來、刷上秘制的甜醬、撒上辣椒粉，單手騎著自行車、單手“次哈次哈”吃著，還有三五好友在夜幕下蕩漾開的歡聲笑語，那時候，仿佛快樂得擁有全世界。

　　后來，適逢小集鎮改造，李長才在超市門口租了個廊檐，把三輪車改成了固定攤位。20多年來，曾經跟著父母流動擺攤奔來跑去的孩子已然長大成家，操持起了父母的生意，他熟練掌握了父母關于香酥雞美味的秘密，繼續用熟悉的滋味安撫如今已長大成人的我們對于童年的企盼與回憶。

　　突然想起前陣子和女兒一起看的《昔日的味道》，作為兩個資深“吃貨”，簡直意猶未盡。作者池波正太郎是日本著名的小說家、美食評論家。但真正吸引人的地方，恰恰是因為全書不只是一張單純的“美食地圖”，那些小時候省下錢去吃的太鼓燒、祖父偷偷帶著品嘗的高級鰻魚，滿滿都是作者對童年的眷戀、對故人的思念。就像食物，原本只是食物，一旦注入了情感，就變得有靈魂，也溫暖了很多成長的瞬間。

　　“媽媽，太好吃了，果然是你小時候的味道呀！”兒子出其不意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也讓一家人笑起來。我擦掉兒子嘴角的甜醬，抬頭正好看到昔日的老同學，她畢業后一直在杭工作，這不，難得回家就想吃香酥雞。20多年真似彈指一揮間，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說著這些年的變與不變，搬進新農村了、老街翻新了、我們都為人妻為人母了，隨即異口同聲：“香酥雞沒變！”相視而笑。

　　長大后，我們時常會掛在嘴邊“小時候的味道”“兒時的玩伴”“當年的傻樂”，也許只是因為害怕失去，就像驀然轉身，路邊的小吃攤已不在、曾經的小伙伴已陌路、當年的天真已無處安放。于是，那些在歲月變遷中保存下來的東西，也變得格外珍貴，讓我們透過成長的縫隙尚能兜兜轉轉找到過往的足跡，也愿相信：嗯！我只需要一路往前，回首時，它們還會在原地。

　　有人說：“味道和記憶捆得最緊，它讓時光變得生動。”就像記憶中的香酥雞，20多年始終如一，以不變的味道滿足了我們的味蕾，也溫暖了那些炙熱的孩提時光。

　　這又何嘗不似我們的漫漫人生，一份美食、一位摯友、一次經歷、一段旅程，歷經歲月打磨則愈發溫潤，像是舊書頁上的墨香，輕輕翻開，便是一縷情懷的芬芳。而珍視過往最好的方式，便是活在每一個當下，盡情盡興、不負時光不負己。

　　○錢首慧 桐鄉市作家協會會員，嘉興市公安局秀洲分局民警。